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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首诗词,出自名家之手,少年的孟浪,老年的无奈,写得淋漓尽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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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喜欢装作忧愁的年轻人,不止是现在的年轻人,我们的老祖宗,其实也是这样。这种传统,在诗词中表现得特别明显。

唐代诗人元稹虽然年轻时家庭贫困,但世代为官的家底还在,家庭藏书丰富,属于中小地主阶层,虽然贫困,但日子实际上不是太难。比如,他在及第之初,就长期闲居于京城,实际生活上没有太大的压力。后来,他在任官期间,遭遇过贬谪,后又母亲去世,守孝三年,这期间,才让他深受到人生的打磨。元和四年(809年),三十一岁的元稹被提拔为监察御史。这首《使东川·汉江上笛》,就写于这个时候:

小年为写游梁赋,最说汉江闻笛愁。

今夜听时在何处,月明西县驿南楼。

小年为写游梁赋,最说汉江闻笛愁

“小年为写游梁赋,最说汉江闻笛愁”,“小年”,少年的意思。我曾经在少年的时候,为了写作《游梁赋》,就最喜欢说,在汉江上听到过忧伤的笛声。

在传统文化中,笛声一般和沧桑、忧愁联系在一起。比如,边塞诗人王之涣就有,“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风不度玉门关”;宋代诗人王柏也写过,“小舟横断岸,长笛一声秋”;元代词人邵亨贞写道,“何处笛声哀怨,幽梦难成”;等等。

小舟横断岸,长笛一声秋

这都是历史悠久的传统。但少年的元稹有啥忧愁呢?人家是无忧无虑的读书,无忧无虑的游历好不。等到了元稹经历过朝政的斗争,经历过贬谪,经历过母亲去世,这才是真正的人生沧桑。

于是,“今夜听时在何处,月明西县驿南楼”,今天夜晚,我又一次听到了哀怨的笛声,那自己又身在何处呢?月明如水,照耀着西县驿的南楼。

今夜听时在何处,月明西县驿南楼

当一个人真正经历了人生的打磨时,他却不会时时把忧伤挂在嘴边了。而只是说“月明”,这明月,当然让我们想起诗仙李白的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,还有老杜的“月是故乡明”,那么,一种淡淡的忧愁就涌上心头。

当然了,元稹的这首诗,对于“少年的孟浪,中年的无奈”,还是说得比较隐晦的。这样的场景,到了大词人辛弃疾手里,就说得十分直白了。他在《丑奴儿·书博山道中壁》中写道:

少年不识愁滋味,爱上层楼,

爱上层楼,为赋新词彊说愁。

而今识尽愁滋味,欲说还休,

欲说还休,却道天凉好个秋。

少年不识愁滋味,爱上层楼

“少年不识愁滋味,爱上层楼,爱上层楼,为赋新词彊说愁”,这里直接就是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,真的太直白了。

“爱上层楼”,古人上楼,也是一种忧愁的表现。大词人晏殊著名的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,就是这个意象。唐代诗人赵嘏也写过,“无人见惆怅,独上最高楼”,都是一脉相传。

“为赋新词彊说愁”,其实,大家装愁的原因都一样,辛弃疾是“为赋新词彊说愁”,而元稹是“小年为写游梁赋,最说汉江闻笛愁”,反正就是为了写作。明明没有愁,却在诗词里写愁,这个也不只是年轻人喜欢这样,中年诗人词人何尚不也这样。比如,大词人晏殊,当着宰相,却写道,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”,这就是典型的“为赋新词彊说愁”。

为赋新词彊说愁

“而今识尽愁滋味,欲说还休,欲说还休”,世上的多数人,他们“识尽愁滋味”,都是在青年以后。当他们经历了人生的坎坷,生活的打磨,却依然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时,这才是“识尽愁滋味”。这个时候,再看所谓少年时候的愁,简直不值一提。元稹是这样,辛弃疾也是这样。辛弃疾一生致力于收复故土,收复中原,到头来一场空。大多数的人都过着醉生梦死,得过且过的日子,词人可不“欲说还休”,连续两个“欲说还休”,表达了词人极度的无奈。

辛弃疾的这种“欲说还休”,跟岳飞的“欲将心事付瑶琴。知音少、弦断有谁听”的痛苦是一致的。

“却道天凉好个秋”,当有人询问你的痛苦,而又无法理解你的痛苦时,你肯定只能打哈哈的搪塞过去。因为你的痛苦,别人又不能理解,说出来也只是增加争论,毫无意义。或者说,你一个人痛苦也就算了,何必还惹上别人呢!所以,一句,“却道天凉好个秋”,当然是最好的选择。

却道天凉好个秋

总之,稼轩居士的这首词,虽然写得直白,但却直击人们脆弱的心灵,引起了无数的共鸣,这首词的影响也就最大。

相同的遭遇,在“宋词最后辉煌”蒋捷身上,也表现得十分明显,他在《虞美人·听雨》中写道:
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

壮年听雨客舟中,

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

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

悲欢离合总无情,

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。
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

“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”,这句将少年的轻狂,表现得淋漓尽致。“歌楼”是个什么地方,当然是寻欢作乐,醉生梦死的地方。但词人却在这里听雨,他是在听“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”中的“雨”吗?还是在听“君问归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涨秋池”中的“雨”呢?

总之,他既然在“歌楼”,那是没有愁的,即使是有愁的,到了那里,也就忘了。但词人可能是为了创作,他还是要听听雨,感受一下“愁”的滋味。为了场景逼真,他让“红烛昏罗帐”。一个“昏”字,何尚不是词人在嘲笑年轻的他,昏了头。

“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”,到了中年,他四处流浪,国家也风雨飘摇,摇摇欲坠。这时候,他无能为力,只能想家。一句,“断雁叫西风”,这只落单的大雁,何尚不是他自己的写照。山河破碎,家破人亡,可不就成了一只“断雁”,在西风里凄厉的叫着。

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

这“西风”,何尚不是指从蒙元刮来的风,让词人国破家亡!

“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”,到了今天,我自己也老了,蒙元已经占据了大好河山,自己只能躲在“僧庐下”。一切都结束了,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,只能“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”。

蒋捷的这种无奈,更甚于中老年后的元稹和辛弃疾,国破家亡的痛苦,说啥都没用了。辛弃疾还能调侃一句,“天凉好个秋”,而蒋捷的秋天,恐怕不是“凉”,而且极度的寒冷。寒冷到他啥也不想说了,只能“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”。

这种“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”,与其说是雨滴滴在阶上,不如说是滴在词人心上,就像蜡水滴在心上一样痛,而且是没完没了,没有尽时。

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

我们想一想,词人又是一夜无眠,他的内心肯定在煎熬,要不然,也不会整夜睡不着。如果是我们,整夜无眠,肯定会找点事情做做。但词人没有,为什么?因为那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,这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感觉到的。

可能比蒋捷更加痛苦的是“皇帝词人”李煜,他同样在《虞美人》写过,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,这家伙是性情中人,一辈子愁不离口。他少年醉生梦死,应该也是“为赋新词强作愁”,而到了晚年,亡了国,那是真愁,说是“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一点都不为过。也难怪他最后被赐死,因为心没死啊,心死之人,不会说“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的,而是说,“天凉好个秋”!